第三零一章 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一笑,好像有一只柔软的小手,伸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纵然关卓凡早已自认心肠坚硬如铁,也不由被扯得微微一痛。

  不过几日功夫,印象中那个雍容的丽人,已是形容清减,憔悴不堪:双目红肿,苍白的脸上,犹见隐约的泪痕,加以国丧期间,只能一身缟素,既无环佩琳琅,又无点翠画红,犹似一支孤零零的白荷,在风雨蹂躏过后的水面,茕茕孑立。

  关卓凡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彼此见过了礼,明氏说道:“你们聊着,我先出去了。”

  顿了顿,“我就在明间,有事儿喊我吧。”

  醇王福晋可怜巴巴的看着明氏,嗫嚅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独对关卓凡,为身陷囹圄的丈夫求情,对她来说,是一个望而生畏的挑战,心理压力巨大。虽然明氏和她只相处了半个时辰,但温言开解,一同洒泪,已叫她在彷徨无依之下,大感安慰,隐约有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感觉虽然,明氏并没有为她解决什么具体的问题。

  明氏离去,醇王福晋立时又觉得一无所依,面对这个几乎已经不认识了的关卓凡,心头罩上了巨大的阴影,呼吸都有些匀不过来了。

  可是,她也明白,明氏在场,有许多话,就不好说了。

  明氏出去了,帘子放了下来,关卓凡和醇王福晋各自落座。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关卓凡压制着内心深处那一丝柔软的悸动,脸上木无表情。

  醇王福晋偷觑了他一眼,可是,看不出他的任何心理活动。

  终于还是醇王福晋先开了口,声音打着颤:

  “外头都说,神机营的处分,既然已经定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奕譞了。”

  关卓凡微微颔首,脸上平静如水,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新君登基之前,这件事情,总要办出个起落来,不然,大伙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的正经事情,就办不好了。”

  醇王福晋低声说道:“这个道理我懂”

  顿了顿,很吃力的说道:“外头都说,既然,神机营整个黜出旗去了,奕譞,一定,一定”

  说到这儿,声音颤抖的愈加厉害,泪水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一定是难逃一死了”

  关卓凡的心,又被扯了一下。

  “这个话,说反了。”他的神情和声音,依旧像一碗白开水,感觉不到任何喜怒哀乐,“这个案子,朴庵是主犯,神机营从之,朴庵如何,神机营便如何,而不是倒了过来,神机营如何,朴庵才如何。”

  “主犯”二字,叫醇王福晋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

  同时,关卓凡这番绕口令般的话,她听在耳中,也有点发昏。

  什么意思呢?神机营原本的处分是“归旗”,后来改成了“出旗”,原因呢,是神机营抗旨,不奉诏集结王府井大校场。关卓凡的话,是不是在暗示,神机营违旨抗命的举动,也是和醇王有关系的?

  醇王福晋嗫嚅着说道:“他在外头做了些什么,我都不晓得的,也也实在是管不住他,我,我也叫没有法子”

  关卓凡心中暗叹:这几句话,可不算怎么得体啊。

  “男人的事情,”醇王福晋继续说道,“我不懂朝廷的大政,我更加不懂更加、更加不敢随意干涉!我晓得,朝廷是有制度的”

  说到这儿,声音里带出了哭腔:“可是,他总是我的男人”

  抬起头来,泪光莹然:“我只想知道给奕譞的处分,是不是已经定了下来?是不是真像外头说的难逃一死?”

  关卓凡没有马上答话。

  沉默中,醇王福晋觉得,每一瞬,都像永年。

  关卓凡终于摇了摇头:“不,还没有定下来。”

  醇王福晋晃了一晃,一手抚胸,另一只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关卓凡沉吟说道:“不过”

  不过?

  醇王福晋的身子,又是一晃,眼睛睁大了。

  关卓凡却微微的摇了摇头,打住了。

  醇王福晋一口气泄下来,整个人都几乎软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颤声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定下来呢?”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尽快吧到底还要看上头的意思。”

  “上头?”醇王福晋倏然生出一线希望,“是不是,还得看看圣母皇太后的意思?”

  关卓凡淡淡一笑,“这件事情,就不好拿去打搅圣母皇太后了,她目下的情形,你也是晓得的不宜为国事分骛。”

  顿了顿,“再者说了,圣母皇太后在天津这一年,一切军国政务,本就是由母后皇太后一人宸衷独断,这一年,上谕皆用御赏一印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