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身战甲,与身后所负的长/枪,随即笑了笑。
“你的枪挺不错。”
张绣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而只是这一愣,任知节已经快速跑到了淯水边上,一头扎进了水中。
张绣一听水声,立马回过头来,扬手道:“放箭!”
无数支羽箭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飞入水中,在平静无波的淯水荡起一片片涟漪,经过一番酣战的淯水此时堆满了将士尸体,水面上一片红,也不知是军寨的火光,还是这些将士们的鲜血。
任知节其实并不熟悉水。
她喜欢脚尖点在水面上时那一圈一圈荡起的波纹,也喜欢长歌门那投射在水面上的幽幽月色,那时水与她而言,是美景,只是当这些看起来平静的水将身体包围时,便化作了猛兽。
冬日的淯水接近冰点,她只扎进水中,便感觉到了那几乎已经渗入内脏以及骨头的冰凉,身上伤口所涌出血在水中带出一条痕迹,与冰凉河水一道带走她的体温。她双手用力朝前划动,刚游出一小段距离,便有岸上的箭矢扎入她的后背,她咬牙忍痛,往更深处潜去。
水底下昏暗,只能凭借岸上的火光隐隐看见水中近岸处堆叠的尸体,她憋着气,也不知应该游向哪个方向,只顺着河水漂流,待到肺中空气几乎消耗殆尽时,她浮出水面,喘着气,回头望去,已不见淯水军寨,只是那方向的夜空依然是一片被大火映照出的红。
她使劲咳出不小心呛入气管的水,然后奋力向岸边游去,然而冰凉的河水以及之前失血过多,她的双手双脚几乎以及无法与水流抗衡,她一把抓住河边一棵枯枝,然而刚抓住那细弱的枝头,那枯枝便传来了“噼啪”一声,自她抓住的地方断裂,她连忙挣扎着要伸另一只手去够住断裂处,指腹只堪堪碰到断面,被尖锐的断面划出一条血痕。
她第一次觉得,原本在她眼中平静无波的淯水,如今竟像是一个迫不及待将她吞噬的恶鬼,她看着那棵枯枝离她越来越远,而双臂早已无力再去攀附任何救命稻草。
任知节轻轻闭上了眼。
估计……就这样结束了吧。
没事,还能读档再来。
尽管这样,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她放任自己顺水漂流,身体无力地任由水流托起或者压沉,身体流失了温度,使得她意识越来越模糊,也无法去思考其他。
几乎被水泡得发涨的脑袋里涌出她所经历的每一世。第一世她睁着眼睛与其他尸体一起堆积在水中,恐惧地看着水中的鱼虾啃噬那些尸体的血肉,而她也知道这会是自己的结局;第二世她扛着比自己还长的枪冲在了军队中,嘴里的冲锋口号还没喊完,便被对方骑着马的大将拦腰砍成两截……
那些明明应当是多年积累的回忆,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然后还是十来岁捧着支糖葫芦的李家四郎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睁着眼睛看她:“知节姐姐,我们不一起去鄄城吗?”转眼,小屁孩长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李慈,笑眯眯地说:“知节姐姐,我来许都找你来了。”
任知节忽然看见他,只想着哭,她觉得她估计是快要死了,所以才见到这小孩,李慈看见她哭,笑意逐渐淡去,忽然又像小孩子似的皱起了鼻子:“知节姐姐,你别哭啊。”
“我不哭。”任知节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自己的眼睛,她力气用得狠了,弄得眼睛火辣辣地疼。
带她擦好眼泪,再抬眼,眼前的人却又换了一个,那亲兵一身铠甲,那只头盔在好好地戴在他头上,任知节愣了愣,然后笑着说:“你的头盔派上用场了呢。”
亲兵也跟着笑:“那就好。”
说着,便转过身,准备离开,任知节正准备跟着他往那方向走,忽然她眼前景象一变,那无边的惨白中伸出几抹新绿,正是柳条春日抽出的新芽,她想起了春日柳絮纷飞的许都,便停下了脚步,眼前那亲兵的背影也越来越淡,然后她看见了一处熟悉的栽满了各种绿植的院落,墙边桃树下站着一个身形高瘦的人,正弯着腰用剪子给绿植剪枝。
屋檐上挂着的画眉扇了扇翅膀,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叫。
任知节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那正在侍弄花草的青年抬起眼眸,正与她对视,天生上翘的唇边多了几分笑意。
青年与她对视片刻,然后将手中的剪子搁在一边,朝她张开了双臂,任知节想也不想,几步上前投入他的怀中,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青年温和地笑笑,身后轻轻顺着她略显毛躁的头发。
“我不会死的。”任知节说,“不要为我伤心。读档重来我又是一条好汉!”
青年笑着点头:“嗯。”
任知节攥紧了他身后的衣料:“如果……我不再长这个样子,不再是你的表妹,甚至不再记得你,你会不会能马上认出我?”
“嗯。”青年答道。
屋檐下的画眉又叫了一声,风柔柔吹过,将他垂在肩头的发丝吹在任知节的面颊上,那轻微的痒意如同真实存在一般,任知节睁大了眼睛,从他的怀抱中望向这 -->>
60、兵败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