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绵绵春雨中装了一回逼的任知节回去,就病倒了。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相当稀奇的事儿,她一般都是在下雪天吐着舌头跑得比狗还快的那个人,而如今,只是区区小雨,便让她躺在床榻之上,听着窗外小雨沥沥,一脸憔悴,忧伤地叹息着世事易变,人心不古。
郭嘉坐在她床榻边看书,闻言只抬头瞟了她一眼,道:“我竟也没想到表妹竟然如此娇弱。”
难得娇弱的任知节真想一口老血喷他脸上,这时刘二将药煎好端了进来,隔了老远,那苦味儿就悠悠飘了过来,郭嘉闻见味儿,便将书简放下,笑着从刘二手中端过药碗,道:“我来喂表妹喝药。”
任知节痛不欲生:“耻辱啊耻辱!”
冬季时裹着被子发抖的郭嘉,此刻竟然端着药碗坐在她床前,要喂她喝药,任知节抬起眼,与居高临下望着她的郭嘉对视,只觉得此人脸上的笑意满满全是嘲讽的意味。
她一手扶住额头,虚弱地哀求:“表兄,请让我自给自足。”
郭嘉笑着拒绝:“表妹可千万不要剥夺表兄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她给郭嘉跪了:“你就是羞辱我啊表兄。”
郭嘉笑着舀了一勺棕色的药汁,递到了任知节嘴边:“表妹变得聪明了,吾心甚慰。”
任知节:“……”
于是,她只有把一切的锅,都全部甩在了不给她撑伞的曹丕的背上。
她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便传来青州黄巾贼阵斩兖州刺史刘岱的消息,兖州各郡县连连告急,济北相鲍信等人迎曹操出任兖州牧,曹操便亲率兵士,与鲍信等人联合攻打青州黄巾贼,随行之人中便有郭嘉,而任知节由于缠绵病榻,也错过了曹操率领大军离开濮阳城时的盛景。
不过,曹操临走之前,也给了她任务。
他此次率军征战,原本教授曹丕曹彰骑射的老师夏侯渊也随同军中,他想找一名善骑射的兵士在这段时间内代替夏侯渊,然后想到了因病在家躺了许久的任知节。
“反正知节跟丕儿彰儿也挺熟的嘛。”曹操当时是这样笑呵呵地说的。
任知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跟二公子和三公子挺熟的了。
当时郭嘉只是将药碗放到一边,将一颗蜜糖塞进了任知节嘴里,笑着说:“明公当时向我提了这件事,我还有些担心,我表妹可别教坏了两位公子。”
任知节嚼着糖块儿,甜味慢慢覆盖了药汁在嘴里留下的苦味,她皱着的眉头慢慢松活开,然后含着糖块儿含糊不清地说:“表兄,你真是没有看透表妹我啊。”
“噢?”郭嘉抬眼,笑了一声,“表妹还有内心深处还有表兄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你表妹我,可是最喜欢小孩子了。”任知节真诚地说。
郭嘉挑眉:“可是二公子三公子并非一般人家的公子。”他顿了顿,又道,“以表妹聪明才智,三公子应当是挺好糊弄的,不过嘛……”他伸手揉了揉任知节头发,“二公子可不是好惹的。”
任知节在他魔爪下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把天策府的头冠安在脑袋上,让这些企图揉乱她头发的人扎一手。
“不管怎么说,二公子还是小孩子啊。”任知节说。
郭嘉只是笑笑:“别等我回来,反而是你被二公子欺负。”
任知节正色道:“表兄,请相信你孔武有力英勇过人的表妹。”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这次着凉是个意外。”
来年大雪她还是能吐着舌头跑得比狗还快的。
真的,请相信她。
于是,待她病好了,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便木着一张脸,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武人装扮,去了太守府报道。
曹丕与曹彰是早就背着弓弦与箭袋在门口等着的,曹丕仍是一脸阴沉,曹彰在看见她暗红色的身影慢悠悠地从街道尽头走过来时眼中有些好奇,待她走近了,又哼了一声将脸扭到了一边:“没胸。”
任知节:“……”
任知节刚想伸手将这小屁孩的脸给扭过来,站在俩小孩后面的一个少年便笑着问道:“这位可是父亲提过的知节姑娘?”
她只得笑着将手锁回身后去,然后与这少年对视:“我是任知节,请问公子……”
“我是曹昂。”少年笑着说道,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曹昂,曹操长子,曹丕曹彰的大哥,任知节之前听郭嘉提起过,是个性格谦和同时也有大将之风的少年。郭嘉那张嘴十分之贱,所以能从他嘴里讨到好话的人,任知节一般都记得十分清楚。她目光中带有几分探究,上上下下将曹昂打量了一遍,曹昂也不介意,笑着任她看。
曹昂如今十六七的光景,五官与曹操几分相似,眼中却没有曹操那样睥睨天下的霸气,也不像弟弟曹丕那样阴沉,当然,更不是曹彰那样的熊孩子。他两手搭在两个弟弟肩膀上,笑容谦和。虽不是文士,看样子,却要比郭嘉靠谱许多。
任知节在心中点了点头。>
36、骑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