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姚侯知道自己辩下去只会自取其辱,顿时匍匐大哭,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臣教女无方……”
眼看姚侯败下阵来,一直不曾开口的石衡忽然轻飘飘瞥着程明显,
“程大人,姚氏女纵然有错,你女儿当众打人就对了?”
“这里可是皇宫,即便姚氏女有过错,也该禀报圣上太后处置,你女儿越权动手是何意思?当皇宫无人了,该你女儿主持大局了?还是你们程家素来就没把宫里的主子当一回事。”
石衡毕竟不是姚侯,一眼抓住要害。
换做旁人一定被石衡这顶大帽子给吓住。
但程明显又是何等人物,明知这是问罪之关键,又岂会没数?
这位曾被誉为大晋第一美男子的左都御史,忽然慨然一笑,朝石衡拱手,
“石都督,《大晋律》最后一卷第八条有言:凡大晋子民有责维护我大晋之荣誉,凡此,可便宜行事。边军将士保家卫国乃大晋之栋梁,石都督高居都督府左都督,众将之首,若是有人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骂,您的将士是杀人狂魔刽子手,我想都督
您会毫不犹豫维护之。”
“私以为谁都会质疑我女儿,唯独五军都督府五军总兵之首的您..不会。
他将“不会”二字咬得格外重,如击缶之音,清越笃定。
该用律法弹压,程明显字字珠玑毫不犹豫,该动之以情程明显也不含糊。
石衡听到他最后一句终是叹了一声,退而不言。
他倒不是怕分辨不过程明显,他担心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寒了五军将士之心,回头他不好领兵。
石衡这一后退,就剩最后一个礼部尚书孔云杰了,他素来跟程明显不对付,越步向前,指着他道,
“程明显,照你这么说,你女儿没错了?”
这回程明显不与他辩了,而是抬袖朝皇帝郑重一揖,
“陛下,臣闺女有冲动之嫌,不过还请陛下念着她维护夫君的份上,网开一面,她年纪轻嫉恶如仇,不懂得圆滑转圜,臣还需细心教导,此外,那一巴掌看似不该打,而臣以为却非打不可,打了这一巴掌无后顾之忧。”
程明显这话有两层意思。
第一,皇帝拿陆生当亲儿子,儿媳妇维护儿子,做公公的心里熨帖,不会责怪。
第二,程亦安当场出了这口恶气,陆栩生才能罢休,南康王死后,北齐境内流传一句话“惹谁不惹陆栩生”,他一不高兴,等同于边军将士不高兴,皇帝眼下要与太子和太后争锋,军心不能乱。
这也是为何,太子妃不去禀报太后,将烫手山芋塞给皇帝的缘由。
皇帝处置得好,充其量是他们帝党内部纷争,处置不好,离心离德。
打蛇打七寸,程明显这七寸捏得很准。
那孔云杰岂能看着程明昱这条泥鳅滑过去,待要分辨,上方皇帝断喝一声,
“够了!”
孔云杰只得捏着鼻子闭嘴。
皇帝慢腾腾看了一眼程明显,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与程明昱君臣之遇也有近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在程明显身上看到一丝烟火气,一丝护犊子的烟火气。
难得啊。
“好了。”皇帝双手搭在膝盖,渐渐收敛神色,“今日之事,起源在姚氏女,姚一庆,你今日险些害朕下不来台,"
那姚侯顿时拼命叩首,“臣有罪。”
皇帝见他认错态度还算好,稍稍收了怒气,“朕命你,亲自登门与栩生赔罪,此其一,其二,罚姚侯府三年俸禄,夺荫庇之权,将女儿领回去好生教导,再有下次,朕夺了你的爵!”
罚官俸不痛不痒,因为本就不多,大晋官员也不靠俸禄活着,但罚爵俸就伤筋动骨了,朝廷每年给侯府有定额的份例,包括月例,节例与年例,且金额不菲,此外还有荫官的名额,家中儿子一旦考不上科举,可走荫庇之道做官,确保一辈子衣
食无忧,不然那么多官员前赴后继为封侯封爵拼命?
姚侯在心里痛骂了一声女儿混账,含泪领命。
“此外,你侯府这三年的份例,均充作军资,给边军将士制御寒冬衣。”
皇帝这一招不可谓不妙。
户部尚书郑尚和立即颔首,“臣领旨。”
“至于其余女郎,虽事出有因,到底有违宫规,命你们各人领回去好生教导,再罚俸半年,可有异议?”
皇帝显然是想和稀泥各打一板了事。
“臣等叩谢天恩。”
郑尚和与程明显一年俸禄不到两百两,半年不过一百两,无关痛痒。
石都督和孔云杰也不在意这些俸禄,到底是吃了亏丢了脸,还没打赢,有些憋屈。
离开奉天殿,几位官员奉命前去太液池接人。
姚侯步子迈得最快,恨不得立即将女儿拽出皇宫,石都督和孔尚书等人紧随其后,而程明昱呢,偏被掌印唤住问起一件公务。
姚侯这厢跟着宫人大步流星来到广寒殿。
到了广寒殿,其余女眷均以出宫,只今日涉事的姑娘心思各异立在廊庑下晒太阳。
午后阴云散去,广袤的天际露出一片蓝空来,斜阳洋洋洒洒落下,在台阶前打出一片光圈。
姑娘们坐久了,嫌屋子里闷,均出来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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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