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中原有一句话叫: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苏郁仪是我见过的、最难征服的女人。”
张濯平静道:“为什么要征服她这样的女人?”
“若她是花,就该让她绽放。若她是山,就该任由她巍峨。征服是毁灭,我想要的却是成全。”
脱火赤抚掌而笑:“我曾向她承诺,若愿为我王妃,我可以给她瓦剌部第二把交椅,让我的臣民叩拜于她的面前,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她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纵然今生不能与他结为连理,也早已在心中与他许下三生之诺,纵死不改。
“张大人,在你心里,她又是什么人呢?你的高徒,还是挚友?”
张濯听罢,沉默良久。
他唇边有笑,眼睛却红了。
“她是我喜欢的人。”
距离他初见苏郁仪,已经过了整整十三年。
张濯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他心里是这样痛,痛得鲜血淋漓,痛得声嘶力竭。
斯人已逝,斯人已逝。
在这苍茫天地间,他该向谁诉说这份情谊。
天皇地母,神佛诸天。
谁来把她还给我?
脱火赤听后,神色也变得复杂:“你们汉人最在乎名声与清议,你竟然还敢承认。”
“我承认了又有何用?”
两行清泪顺着张濯的眼尾落下,他的神色又是如此怆然。
“我这一生,终究是与她错过了。”
这画面何其感伤,脱火赤从手边拿来一把马头琴,弹了一首改编的中原小调。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自贺兰山回京之后,张濯大病一场,险些命丧于此。
他不说话,也不垂泪,终日里吹笛弹琴。
弹的是《思远人》,吹的是《断肠曲》。
张濯供奉着她的牌位,只想能等她入梦之日,亲口告诉她:
“纵然横跨生死,愿你我永结为好。”
只可惜,她从不曾入他梦中。
祁瞻徇不知还说了什么,张濯却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
他双耳鸣声大作,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晕眩。
前世与今生如同走马灯,一会儿是贺兰山,一会儿是紫禁城。
前一秒还在松江,后一秒又到了灵州的大雪漫天里。
郁仪已经觉察出了张濯状态不对,不动声色对祁瞻徇道:“下官才到吏部,很多事还有不懂不通之处想要请教张大人。已经到了晚膳时分,陛下还是先回乾清宫用晚膳吧。
祁瞻徇道:“不妨事,一会儿叫他们搬来这里和你们一道用。”
宝仁听闻此言,心里也有些打鼓:“陛下晚课的时辰就要到了,不如......不如先回去吧。若真有要事,来日请苏给事到乾清宫为陛下解惑也就是了。”
见他们两人都劝,祁瞻徇也觉得有礼,于是他站起身:“也罢,过阵子再说吧。”
郁仪立刻长揖:“恭送陛下。”
祁瞻徇还在忖度着去天地坛祈雨之事,也未曾留心张濯不曾跪安。
待他走远了,郁仪才将房门合上。
“张大人,张大人。”她让张濯在椅子上坐下,“张大人怎么了?”
张濯喉咙处便是血液的甜腥,他雾霭蒙蒙的眼眸看着郁仪,久久不曾言语。
这个样子叫郁仪有些慌张,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只是冷得像一块冰。
“张大人要不要在我这休息片刻。”她指着自己的床,“下官才换了被子,都是新……………”
张濯尔抬起手,攥住了郁仪的手腕。
郁仪的声音骤然被掐灭在了喉咙里。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低声问。
“你究竟在拿我当什么?”张耀眼中有化不开的哀伤,“你的同僚,还是一个男人?”
他原以为自己正在渐渐走出来,却依然不敌前世种种。
空气安静得如同死去。
张濯的手用了几分力,却依然好像在压抑着克制着什么。
“我……………”郁仪才开口。
“别说话。”张濯道,“让我缓一缓。"
他松了手,微微闭了闭眼睛,喉结几次滚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是短促的一瞬。
他用很低很轻的声音说:“抱歉。
张濯的眼睛又恢复了如过去般孤寂清冷的样子。
“忘了这回,好不好?”
他在同她商量,又似恳求。
郁仪的语气放缓了几分:“我既拿张大人当同僚,也从不曾模糊过张大人的性别。只是除了这两者之外,我还愿意将张大人视为朋友。适才我说的这一席话,也是这个因由。
窗外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泥土的腥味混着潮湿的空气一起涌了进来。
张濯的目光看向窗外:“纵然京师下再大的一场雨,隔着一道燕山,这片雨云依然越不过山岗。”
更何况,两世的我,早已面目模糊。
他缓缓站起身:“我先回去了。”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郁仪听见雨声响起时跑到门口,只见张耀独自走在雨中,任由秋雨沾衣。
她拿起门口的一把黑色的雨伞,撑起竹弓,一道走 -->>
58、西窗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