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人的社会伦理关系是先天存在的,儒家没有出现之前就有,儒家即便消亡了,它还存在。
伱出不出现,它都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姜星火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就算是三纲五常崩解,也不意味着社会基本的人伦关系的崩解,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三纲五常的压迫束缚作用,远大于它的道德导向所用。
没有三纲五常的压迫,大明的社会风气会变得更加开放,这种开放,对于逐渐转向新的道路的大明并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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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士子来说,理学有道理,别的学说未必没有道理,道理就摆在这里,总是越辩越明的,纵有一时的思想混乱,又有什么干系呢?”
听到这话,旁边的王允绳和胡俨,也都若有所思了起来。
姜星火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极度的自信。
在思想问题上,不能用武力镇压,也不能充耳不闻,阵地就在这里,你不占领对立的思想就会占领。
只有直面上去,用客观扎实的理论去说服普罗大众,甚至是你的对手,占领住这块阵地,哪怕是一部分,都足够了。
不去应对才会造成思想混乱,造成社会动荡,但自己坚持的思想只要站住脚,以后的事情,就都好说了。
实际上,姜星火确实该有这份底气。
姜星火太年轻了,身体也倍棒儿,心态还好,别说轻松熬死朱棣了,朱棣正常死亡的时候,姜星火估计才四十多岁,就是把朱高炽和朱瞻基按正常死亡时间送走,姜星火也就五十多岁,努努力长寿点,没准能把没出生的堡宗都送走。
时间站在姜星火这边。
而按照现在的布局,二三十年后,姜星火就能做到门生故吏遍布庙堂了。
经历二三十年的思想变迁,到了那时候,姜星火的这套“物质一元论致良知心性论实学科学”的完整理论体系,定然已经成了大明的官学,取代了理学的地位。
毕竟,这是一套比理学更加实证化,也更加适用于大明社会的学问。
到了那时候,作为历史上为数不多地构建了“本体论心性论”的完整理论体系的大哲学家,作为推广出了各种科学观念的存在,姜星火早就抵达了北宋五子的“诸子”级别,成为当世唯一能被称为“子”的存在,也就是圣人的预备役,他的名字早已响彻天下,拥趸极多,几乎可以说是当代思想界的领袖级巨擘,任何人,即使是皇帝,都得给予十足的尊重。
而作为一个政治家,他也肯定清楚,一旦失去了统治力量的帮助,任何优秀的理论都无法被推行下去,所谓的学术,也仅是空谈。
更别说,现在是乱世刚刚结束。
一切,必须靠刀枪说话!
只要军权在他这边,那么思想界的任何动荡,其实都不足为惧。
动用武力是下下策,但不意味着这不是一个可被选择的选项。
“那今日的太学之会。”
姜星火继续开口,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辉,语调铿锵有力:“所有对话论述,便由内阁负责记录的翰林们整理,明日以连载的方式登,传之天下。”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胡俨和杨士奇的表情瞬间僵硬,沉默不语。
太学之会这件事情,本身的过程是秘密的。
但是结果既然如此,一定是要公之于众的。
不过,胡俨绳和杨士奇等人都是读书人,自诩为君子。
而现在,姜星火把这层窗户纸挑开了,直接把这个问题摆放在台面上,摆到他们面前,就算不承认,也不行了。
“国师。”
国子监司业王允绳脸色难看,低声欲言又止。
姜星火却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头:“总该是有个结果的,至于是非曲直,便由天下人评说便是了,正如朱熹和陆九渊鹅湖之会一般,这也是一桩公案。”
他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朗声道:“现在,诸位还有异议吗?”
底下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吭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孔希路身上。
孔希路却只是捻须道:“为学之道,教人之法,君子有节,和而不同。”
前八个字,还是用的“鹅湖之会”的主旨,即理学的朱熹和心学的陆九渊、陆九龄兄弟争论的核心辩题。
而后八个字,则是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引申出来的,其中的寓意就是,“鹅湖之会”的结果是朱熹被气的拂袖而去,双方不欢而散,而今日太学之会,孔希路希望不管最终观点、意见如何,世人又如何评说、解读,但与会的诸人,基本都是当世大儒,最起码的君子风度,是要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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