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蹄声骤起,几骑马冲入货场,骑手并未明显减速,人们低声咒骂着闪避,马蹄激起泥浆,飞溅到动作稍慢的人的身上。
“他在那里!”
混浊粗糙的声音,叶茂心头一震。骑手们迅速围拢了过来,在离货栈门口不到一丈的地方勒住马匹。叶茂看到了那张狰狞的豁嘴,他的心沉了下去。
骑手们跳下马,一共八个人,叶茂很快分辨出居中的那个是他们的头,宽沿毡帽,灰色大衣,短筒靴。他个子不高,红色的圆脸,粗壮的脖颈,小眼睛短鼻子,一张阔嘴安在方下巴上边,火红色的胡须修剪的颇为齐整。
最典型的爱尔兰人长相。
豁嘴在他身边指着叶茂。
叶茂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腰间都别着短枪、挎着马刀,有的人还不止一支枪。
“这就是我们的印第安先生?”红胡子开口了,“听说你不愿意加入神圣的工会?难道你**的就不能把这当成对上帝的奉献?你这个异教徒!”
叶茂手脚发冷,但他的思维并没有停滞,而是更加迅速地运转起来。
“先生,我愿意缴纳会费。”
红胡子豁嘴们放声大笑。
“很好,多么乖的羊羔啊。”红胡子说,“上一次也这么乖就好了。现在,天堂的门票涨价了。”他对右手边的两个同伙摆了摆手:“去,看看印第安先生身上带的钱够不够付上帝的账。”
叶茂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
他身上确实带着一小笔钱,那是他所有的身家,贴肉藏着,睡觉也不解下来。——那是他在加利福尼亚用没曰没夜的苦工和差点被烧死的代价换来的。
红胡子的两个马仔,狞笑着逼了上来。一个高大肥壮,一个长长的栗色头发,几乎盖住了眼睛。
死全家的爱尔兰佬!叶茂深吸了一口气,可惜了我的烟斗!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烟斗扔了出去,正砸中大个子的眼窝,烟斗迸裂,在大个子的惨叫声中,叶茂的身子弹起,一个头锤,结结实实撞在栗色头发的喉颈处,栗色头发闷哼一声,摔了出去,叶茂就势从人墙边冲过,扎进红胡子们的座骑间,胡乱抓住一匹,猛地把自己甩了上去,脚还未完全入蹬,便奋力拉转马头,同时双腿猛夹,那马一声嘶鸣,窜了出去。
身后,马蹄声急促杂乱,红胡子们大声咒骂着追了上来。
叶茂有两手拳脚功夫,但骑术相当马虎,方才行险成功实属侥幸,自知时间稍长,非给这群恶棍追上不可。哪里去才好呢?他紧张地思索着。对了,河岸地形复杂,杂草树木丛生,而且长长的斜坡甚为陡峭,除了渡口,其他地方马匹是不容易下得去的,有很大的逃脱的机会。
后面的蹄声愈来愈近,但混浊的田纳西河也在望了。
叶茂几乎被颠散了身架,但他还是疯狂地抽打着马匹,突然,座骑一个趔趄,前蹄跪倒,叶茂一个“糟了”的念头还没转完,便像一只口袋那样甩了出去——道路泥泞成河,马蹄踩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小水坑。
待到他七荤八素地勉强爬起身来,追兵们已经欢呼着把他围了起来。
叶茂模糊的视线落在红胡子手中的转轮短枪上。红胡子慢慢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
叶茂腿一软,跪倒在地,闭目待死。
枪声响起。
叶茂浑身一震……但,好像我还没死。
枪声又响,这一次叶茂也听明白了:这是对天放枪,而且,不是红胡子他们放的。
枪声是从河岸地势较高的东北方向传来的,接着,密集的马蹄声也响了起来。
叶茂和爱尔兰人一起转头望去,一彪人马从高岗上升了起来,很快,怒马如龙,卷地而下,风呼雨啸,瞬间而至,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马上的骑手一身的蓝色制服,叶茂一阵微微昏眩:这不是美国朝廷的兵马吗?
他已经能够认得美国联邦政斧军队的制服:平顶圆帽,深蓝色上装,天蓝色裤子,裤子侧面有一条黄色的边,长筒马靴。马上的军人们还披着一件他以前没有见过的蓝色的短斗篷,跃马扬鞭之际,斗篷便迎风鼓动。
只是……叶茂认为自己肯定昏眩的更厉害了:他们怎么会是黑眼睛、黄皮肤?
叶茂感觉到爱尔兰人的搔动不安,隐约听见红胡子说:“长官,我们在追捕欠债的……”
叶茂并不能完全了解爱尔兰人的惊骇。
红胡子看见了这群骑兵中明显地位最高的那个军官的领章:两颗星。
叶茂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红胡子可是知道的——这是一位少将。
内战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