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 你是爱新觉罗家最好的朋友

  母后皇太后是这么说的:“文祥,你是文宗皇帝的老人儿,是真正的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我就和你掏掏心窝子,说几句……梯己话吧。”

  “文宗皇帝的老人儿”也罢了,“真正的自己人”的说法,从未出诸“上头”的口中,“掏掏心窝子”、“梯己话”神马的,就更加不必说了,文祥受宠若惊,赶忙磕下头去:“臣惶恐!母后皇太后褒奖信任,臣感激涕零!”

  慈安叹了口气,说道:“嗣皇帝这个事儿,争来争去的,说到底,是爱新觉罗家自个儿闹家务既然是闹家务,又哪有什么谁对谁错可言?这个话,不能够对外边儿的人说,可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不能够对外边儿的人说”,却对你说了,这是因为,你是“真正的自己人”文祥明白母后皇太后的言下之意,但他不敢置一辞,只能再次磕头。

  母后皇太后并不需要他明确赞同“闹家务”一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既然无所谓谁对谁错,那么,这个会议的主持,大约就是个调解、说和的意思既然是调解、说和,自然就不能由……‘家里的人’来做,不然,嗯,既在局中,各有立场,何以服众?”

  母后皇太后这番话,一个“既然”接着一个“既然”,丝丝入扣,顺理成章,极有道理的样子,文祥心中暗道:这番话,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啊什么“既在局中,各有立场,何以服众”,也不是母后皇太后平日里说话的口气啊。

  他随即又想:轩亲王呢,难道不算“家里的人”?

  母后皇太后马上就替他答疑解惑了。

  “关卓凡呢,”慈安说道,“自然是宗室,但总是姓瓜尔佳,不是姓爱新觉罗!再者说了,他主持政府,如果不派他主持会议,拿你们的话说,呃,就是‘痕迹太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这个,呃,就不大好了。”

  顿了一顿,“还有,咱们之前说过的,荣安是君,他是臣,没有个叫臣子避君上的嫌的道理!所以,这个‘王大臣会议’,面儿上,还是得派他主持。”

  这两条理由,都有点儿强词夺理,不过,倒是也能够自圆其说。

  “可是,”慈安说道,“既然他也是宗室,而且……未必就没有‘立场’,所以,主持会议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不够用了‘家里面儿的人’,必定是有不服气的呀!所以,嗯,闹家务,真正够资格出面调解、说和的,一定是这家的最好的朋友文祥,你就是爱新觉罗家的最好的朋友了。”

  文祥脑中,轻轻的“嗡”了一声,气血上涌,鼻酸眼热,声音也有点儿哽咽了:“臣惶恐,臣惶恐!臣微末之身,如何当得起?如何当得起?臣,臣……”

  臣不晓得说啥好了,只好再次磕下头去。

  慈安温言说道:“你当得起的你若当不起,实话实说,我是真想不起来,哪个当得起了。”

  “太后!……”

  文祥的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

  “所以,”慈安说道,“这个‘王大臣会议’,必定要请你来主持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文祥连连磕头:“这个‘请’字,请母后皇太后收回,臣万万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这么说,您是“不再推辞”了。

  慈安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收回这个‘请’字文祥,主持‘王大臣会议’,就派了你的差吧!”

  “臣……谨遵懿旨。”

  “还有,”慈安说道,“懿旨上说,‘加派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外务部会办大臣、工部尚书文祥,协同轩亲王,主持王大臣会议’‘协同’两个字,其实说的不大对,或者说,其实是应该倒转了过来,由关卓凡‘协同’你才对。”

  “啊?这个,臣怎么当得起……”

  “这不是当不当得起的事儿,”慈安说道,“这个‘王大臣会议’,许多话,关卓凡其实都是不方便说的,他主持这个会议,其实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真正的主持,就是你一个人!不过,他和你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懿旨上,不得不那么说,这一层,你要心中有数。”

  文祥呆了一呆,不过,其势已经无可推脱,只好俯身说道:“是,臣谨领慈训。”

  慈安微笑说道:“好吧,这个事儿,就算难为你了!待这个‘王大臣会议’,平平安安的开过了,我再好好儿的谢你吧!”

  “臣不敢当!臣不敢当!”

  ……

  从养心殿出来,在遵义门门口,文祥发了老半天的呆,直到有人轻轻喊了两声:“文中堂,文中堂!”

  文祥清醒过来,扭头一看,原来是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孟敬忠。

  “我们主子,”孟敬忠满脸堆笑,“就要起驾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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