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先肯定不敢动,宣府军和大同镇的反叛也会出现很多问题,起码牛继宗对整个宣府军的控制力就要大打折扣,大同镇那边也一样,江南那边士绅也未必就会选全数倒向义忠亲王,湖广这边就算是王子腾的登莱军占优,但地方官员和士绅民众却不可能占到他这边,朝廷要拉拢这些地区的民心也要容易许多。
甚至还有一点,那就是义忠亲王无论怎么做,在大义上都无法和皇上相抗衡,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人会认可这一点。
可现在皇上昏迷不醒,义忠亲王如果打起监国的旗帜,大义上似乎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了,有些时候一个大义看起来无足挂齿,但是有些时候就能成为一个风向标,变得十分管用,尤其是对民众的心理影响很重要。
但现在皇上昏迷不醒,甚至可能永不醒来,那情况和风向就变得不可预测。
义忠亲王作为太上皇的嫡长子,而且还做过二十年太子的身份就陡然凸显,而皇上几个儿子连在座诸公都不太看得上,可以想象这种情况对比下,对朝野内外的冲击会有多大。
冯紫英还不满足,最后还悠悠地再补了一刀:“今年北地大旱已成定局,山陕旱情极其严重,便是北直山东的旱情亦不容乐观,今冬明春只怕北方诸省灾民亟待朝廷赈济,否则民变遍地的局面便会上演,可户部现在做好了这般准备么?学生估计便是漕运正常都会相当麻烦,而一旦漕运断绝,这些灾民可不会管你这些,他们若是没有吃的,必定会闹腾起来,若是义忠亲王也在其中上蹿下跳,只怕就是遍地烽烟了,万一这诸如白莲教一般的妖人趁机在其中兴风作浪,……”
这毛骨悚然的预言,更是直击在座诸公最惧怕的一点。
蒙古人和女真人入侵,他们并不担心;江南士绅鼓噪,他们也不惧;可唯独如果大规模的民变才是最危险的,民变再和白莲教这些会社纠合在一起,那就是不可制了。
那就不仅仅是夺嫡争位那么简单,而是要改朝换代了。
北地的旱情他们当然清楚,但如果赈济不力,义忠亲王完全可以在南京那边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吆五喝六地批判一番,而江南湖广那边却没有这些麻烦,甚至还能因为摆脱北地的包袱而更轻松,这种情况下朝廷正朔反而会成为压在肩头上的担子,逼得朝中衮衮诸公拿出对策来。
要么就是迅速武力征服,拿下江南,恢复漕运,让南方粮食迅速北运,维系北地正常民生经济,要么就可能是一场大乱,彻底毁灭整个北地的根基元气,沦为暴民乱民的天下。
整个文渊阁大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认真评估着冯紫英的这份预言。
不得不说,冯紫英的这番预言似乎是对今后局面的一种最糟糕的预判,但是所有人都又下意识的往深处想,这种预言发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很大,非常大。
因为到现在大家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没有做出任何应对准备,单凭这一点,一旦发生,就只会朝着越来越糟糕的局面发展蔓延。
叶向高看了一眼方从哲、齐永泰以及李三才,三人脸色都很难看。
张怀昌和徐大化同样脸色严峻,他们则更多的是要从军事角度来考虑,一旦出现这种情形,朝廷军事上怎么来应对,边军够不够用,卫军能不能用?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哪一条都不利于朝廷这边,如果再失去了江南湖广的支持,那今冬乃至明年不仅仅是难过那么简单了,而是能不能熬过去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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