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这个杨租庸使了,让他自己想想清楚。
人群散去,这老人也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杨降和那两个在糊纸风筝的人。
两个糊纸风筝的人也不理杨降,将他当成空气。
杨降失魂落魄的看着两个人的手指,不知道呆了多久,他走出了这间院子,然后又一间间院子慢慢看过去。倒是先前那两个在医馆门口堵住杨降的农户跟着他看了一路。
这两个农户虽然家中也清贫,但扪心自问,总比这条巷子里的这些匠人过得好,他们两个人看着看着倒是没了多少火气。
等到杨降走出这条巷子,又走到外面大道上,有些落寞的看着回春医馆的时候,这两个农夫也失去了骂他的兴致。
其中一个农夫只是满含嘲讽的看着他,说道:“别看了,看不出个花来,他们不会把药卖给你的。那条巷子里的人说的不错,你要是之前让人觉得足够好,让这些个街巷中的人都感激你,敬佩你,那这个医馆的人哪怕把头摘了都要给你药。我说实话,如果那少年的事情办成,那条巷子里的人都可以给他卖命。但你呢,你的名声是你自个的事情,你觉得这一生值了,好多史书上说不定会留下你的名字,说你一声清官,你觉得你得了好处,但这个医馆的人得你什么好处了?我们得你什么好处了,那条巷子里的人得了什么好处了?他们手指疼的时候,你这个清官的名字能给他们当药汤喝吗?”
“算了算了。”
另外一个农夫看着杨降就觉得不舒服,扯着那人就走,“和这人说了也是白说,这人自私得很,却还以为自个是长安第一大好人,就是不知道他娘的手指也开始疼的时候,他这大好人心里会不会想到别人的娘疼了这么多年都没钱吃药。”
……
杨降的骄傲被这些人的言语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时,魂都丢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进去见自己的母亲。
而且他现在的确满脑子都是那些人手上溃烂的肌肤,那些粗大扭曲的关节。
然而就在此时,他闻到了熟悉的药汤味道。
这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
药汤在药罐之中沸腾着。
杨降站在炉子前方看着这个药罐,直到看到自己的娘从里屋走出来,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儿啊,今天又和人置气了么?”
杨降的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了解,一看他这脸色不对,就马上温和的问了一句。
杨降在家中一向报喜不报忧,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这药是谁送来的?”
“是那顾先生啊!”一提这药,他母亲顿时高兴了。
“顾先生?”杨降心中一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又一下子在心底里翻腾起来。
“你还不知道么?”他母亲却是笑了起来,道:“就是延康坊那明月行馆的顾凝溪顾先生,他的人今儿一早上就送来了药,而且那个送来药的学生说,今后这药都不用我们掏钱去买了,会有人按时送过来。”
杨降的面色瞬间变得更难看。
他母亲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不是只对咱们一家,顾先生的人说得清清楚楚的,今后但凡是患上这种毛病的,只要他自个或是家里人为大唐真正出力的,都不用钱买药,而且他们会安排大夫上门来看。一切所需全部都由他们出。”
“什么!”
杨降的大脑一下子一片空白,他胸中的恶气和怒火一下子就像是冲到了天灵盖,把他的天灵盖都烧穿了。
“没错。”
但他的母亲却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整个长安人多啊,这加起来,长年累月该是怎么样的一笔大钱?但顾先生的人说了,顾先生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他说到,自然就会做到。”
杨降看着自己的母亲,他此时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他下意识的说了这样的一句。
“像我这样一个妇人哪能明白顾先生这样的人想要什么,他也不缺名声,也不缺钱财,又不入仕途,我哪猜得出他这样的人物想要什么。”他母亲笑了起来,道:“但那个送药来的幽州学生和我说了,顾先生还要做更多的事情,顾先生不会让那些真正给大唐出力的人吃亏。他还说,顾先生只是觉得,有很多人丢了性命才将大唐弄成眼下这般模样,他一是不能让那些人的性命白丢,二是他也想尽可能让长安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杨降一时无法言语,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了几次,而此时,他的额头上汗珠再次滚滚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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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我心之长安